屋上山砍树时一模一样。恍惚之间,他感觉这声音是从当年出发,穿透了几十年的岁月,为寻找他而来。
木料很快就备齐了,等木料干透之后,陶秉坤就请了木匠、解匠、瓦匠等各色匠人,利用干燥无雨的冬日,把屋加长了两柱,还新造一个包廒。屋上盖青瓦,包廒则是盖杉木皮,还往杉木皮上洒了些茶枯粉,促使它长青苔,这样杉木皮几十年不会朽烂。包廒是作猪栏用的,他打算年后多喂几头猪,能多赚钱不说,田里还可多积些农家肥。他还用了几斤桐油,将所有板壁和屋柱都涂了一遍,使之既美观又耐腐。
新加的两柱屋装好板壁,就成了四间新房。陶秉坤指着其中的两间,嘱咐家里人不要占用,强调说:“这是留给禄生的。”玉山说:“人家是国家干部,堂还不晓得在何方呢!公家的人,成了亲也不会住到乡下来。”陶秉坤正色道:“住不住是他的事,给他留不留,是我这长辈的事。”说着将那两间房扫得干干净净,好像陶禄生要即刻回家住似的。
陶禄生的工作非常之忙,根本无暇回家,心里也无回家的念头。若非必要,回家之举在他看来是不好的,容易让人看作不求上进和工作责任心不强的行为。
这年年底,他来到萸江参加了反贪污、反浪费、反官僚主义的“三反”动员大会。县委书记严子刚作动员报告,他号召所有干部积极行动起来,揭露身边的腐化分子,不管他职务有多高,资格有多老。听到这里,陶禄生心里一动,瞟一眼台上,觉出了蹊跷:怎么没见县长耿永强呢?
晚饭后,陶禄生穿过镇龙桥,想去萸江中学看看。刚出桥头,孙晓琼迎面走来。他想避开,转念一想不好,这样显得他鸡肠小肚。于是就站住不动了,镇静地看着孙晓琼来到他面前。半年不见,她面颊上的红润娇嫩已全然没有,下巴和颧骨显得很尖,眼角有了细密皱纹。
“小孙,你好。”陶禄生半天才憋出一句话。
“我不好,”孙晓琼说,“老耿出了事,他被隔离反省了。有人揭发他贪污公款,还说他去年关闭迎春院时,逼一个妓女和他困了一觉。”
“有这种事?”陶禄生惊诧不已,关切地问,“那,你怎么办?”
“不知道。事到如今,我只能听天由命。”
“如果事情是真的,你应该与耿县长划清界线,与他……”他把分手两个字咽了回去。
孙晓琼摇摇头:“我既然嫁给了他,就不能在这个时候丢下他不管。”
“我能帮你什么忙吗?”
“谁也帮不了我。”孙晓琼揉一揉眼睛,“陶区长,你不用为我操心,你并不欠我什么。对我来讲,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,命中注定。”
说完,她擦过他的肩膀,走了。
陶禄生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隐没在暮色中。
不久,一个三人专案工作组来到青龙镇,了解资本家孙梅林及其女儿拉耿永强下水的有关情况。陶禄生刚从青龙山下来,草鞋都没来得及脱,一听工作组的来意,立即提出异议:“据我所知,孙梅林只是个茶行小老板,算不上资本家。”工作组长不悦,说:“是否资本家另当别论,他向耿县长行贿是查有实据的。阳历年之前,送了他一笔钱!”陶禄生想想说:“阳历年前,他们已经是翁婿关系了,你怎么知道是行贿,而不是送礼?”工作组长涨红了脸:“陶区长,你怎么帮他们讲话?可要站稳阶级立场!”陶禄生不温不火:“我不想帮哪个讲话。你硬说是行贿,那也与孙晓琼无关,我了解她,解放前夕她就参加过反对国民党的学生运动,是个进步青年,参加工作后也积极要求进步。她与耿县长结婚,不是谁拉谁下水的问题。这件事,李书记很清楚,是耿县长主动追求小孙的,你们可以去问问李书记。”
然而李世杰书记说他不太清楚,陶区长和孙晓琼关系比较密切,还是他介绍情况吧。
陶禄生恼火了:“他怎么不清楚?小孙本来不愿意,最后还是他在酒席上拍的板,要小孙嫁给耿县长的!”工作组长劝道:“陶区长,不要这么冲动吧。我们还是要透过现象看本质,表面上是耿县长追她,焉知她不是使用了欲擒还纵的计谋呢?”陶禄生缓和了口气说:“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把小孙往那方面想呢?”工作组长拍拍他的肩:“不是我们一定往那方面想,而是斗争形势逼得我们不得不往那方面想!耿县长是个老革命,犯了严重错误,令人遗憾,即使如此,他也还是我们这边的人。说白了,你若能证实他确是被孙晓琼拉下水的,他就能罪减一等,即挽救了老干部,又是我们的工作成绩。”陶禄生诧然失色:“那孙晓琼不罪加一等?我们岂能对一个同志的政治生命如此不负责任?”工作组长厉声道:“一个人的政治生命重要,还是一个国家的政治生命重要?陶区长,你的某些情绪很危险,在大是大非上,你可不能糊涂!”陶禄生觉得压抑:“我们总得实事求是吧?”工作组长说:“怎么就不是实事求是,你看透了她的内心?其实,你的证词很简单,只要你证实她诱惑过耿县长,甚至只是对耿县长笑过一下,就行了。笑也是拉人下水的方式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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